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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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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回到寢室,林羽翼一個人悶悶地坐了好久,終於快到熄燈時,她才想起張瀟揚送給自己的禮物還沒拆。

精致的牛皮紙袋裏裝著一個小盒子,一張明信片。

“噠”一聲,寢室的燈忽然滅了,十一點熄燈。

林羽翼熟稔地摁開桌上小臺燈,借著昏暗燈光,目光落在明信片的字上。

“謔……”

張瀟揚密密麻麻寫得還挺多。

從她們在校門口的第一次見面,到肚子痛去醫院那天,再到暑假時一起窩在水吧的那些日子。張瀟揚竟然都記得。

林羽翼看得有些鼻酸。

又有些想笑。

難怪張瀟揚不好意思把禮物給她,硬是拖到了最後時刻,也是難為張大小姐那薄臉皮了。

繼續往下看,看到最後,林羽翼的目光忽然頓住,她楞楞地盯著紙上的字,眼眶裏一點點積上水霧,視線變得朦朧。

張瀟揚寫:

[海闊憑魚躍,天高任鳥飛。]

[大鵬一日同風起,扶搖直上九萬裏。]

[好吧,我不是什麽有文化的人,背不出更多的詩句了!難得肉麻一次,嘖,我只是想說……鯤鵬?亦或是蒼鷹?總而言之,林羽翼,願你最終成為那只自由翺翔於天際的鳥兒,就如你的名字那般。]

小小的禮物盒裏,裝的是一只精巧的飛鳥胸針。

……

高二的暑假在七月底——

整個暑假一共十三天,八月初就得返校。

然而就是這十三天的假期,讓林羽翼後知後覺地發現,哥哥好像不見了。

不是林羽翼不夠敏銳,只是高二下學期的學校生活實在太忙了,忙到她實在沒有時間去聯系王登高。更何況,王登高來學校見她的次數本就不多。

王登高才是大忙人呢,因為沒時間來學校,他甚至在年後跑去給她辦了張銀行卡。每月的生活費都打她卡裏,從二月到七月,沒有一次中斷,她漸漸習慣了。

就這樣過完一整個學期,暑假回到新村的家裏,楞楞看著布滿灰塵、顯然已經許久沒人回來過的破舊堂屋,林羽翼才察覺不對勁兒。

“三嬸兒!我哥最近回來過沒有?”林羽翼第一時間跑到隔壁親戚家,急沖沖地問。

“沒回來呢!”三嬸正在洗衣服,頭也不擡,“哦對了——小鳥,你哥他人沒回來,但他打過電話給我們,說是去沿海那邊打工,讓你別擔心。他沒告訴你嗎?哦,你高三了,他怕影響你學習吧。”

“去沿海?打工?”林羽翼驚訝地眨眼,王登高在鴨場幹得好好的,怎麽突然去沿海啦?

“三嬸,我能借個電話嗎?”

“去打唄。”

林羽翼邁著大步跑上三嬸兒家二樓,呼口氣,迅速撥通王登高的電話號碼,幾秒後,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忙音,緊接著是“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”的通知。

怎麽電話也打不通?林羽翼眉頭一下皺緊,按理說,打工能有什麽事兒啊?可她心裏慌得怦怦跳,總覺得不對勁兒。

林羽翼語氣急躁:“嬸兒,我哥他電話停機了!他啥時候給你們打的電話呀?是以前的號碼嗎?”

“上個月吧。”三嬸思考片刻,“電話號碼……好像是變了,你翻翻看旁邊的電話本呢。”

林羽翼唰唰唰翻到寫著王登高的那一頁,果然,上面變了個號碼,她皺著眉,再次按鍵。這回,依舊是停機的通知音。

“嬸兒,還是打不通啊。”

“山娃這孩子,該不會是在外面玩野了吧?”三嬸小聲玩笑一句,隨即安撫道,“小鳥你別擔心啊,你哥他懂事兒,做事兒有分寸,他去外地打工也是為了給你掙學費不是嗎?肯定是他太忙了,換了電話還來不及通知你,等幾天他空下來,肯定會和你說的。”

“可是再等幾天我又開學了……”林羽翼委屈道。

“嗐,你們高三生真是辛苦。沒事兒啊小鳥,嬸子替你守著電話,只要你哥打回來,我第一時間通知你。”

“行。”林羽翼按下心中的焦慮,三嬸兒說得對,她哥這麽大人了,總不能把自己給弄丟,估摸著正忙得不可開交呢。

林羽翼放下聽筒,努力壓下心底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,暗暗想著,過幾天,再過幾天,哥哥肯定會聯系自己的。

八月一日,林羽翼特意起了個大早,一清早就趕車進廣都城裏,去銀行櫃臺查餘額!看見哥哥給她的生活費按時到了賬,她終於徹底放下心來。

哥哥還在給她打錢,至少說明人沒事兒,可能真的是太忙了。

哥哥有了音訊,與此同時,銀行卡裏的餘額也讓林羽翼覺得美滋滋的。

她花錢花的少,一日三餐都在學校食堂解決,最多偶爾額外買一頓宵夜——一塊錢的蛋炒飯,或是和師漣、劉明一塊兒在校門口吃頓三塊錢狼牙土豆。平均下來,她一天花銷不到十五元。

哥哥一個月給她六百元生活費,再加上平均一百元一月的貧困生補助,一百二十元的考試獎學金,她每月能存接近四百元呢。

從辦銀行卡到現在,短短半年時間,她已經有整整三千元存款。

再存一年,大學學費她都能自己存下來!她能不驕傲嗎?

查過餘額,林羽翼在街對面的面館吃碗面,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在街上晃一會兒,晃到了師漣家門口,她敲了下門,沒人回應,看樣子應該是回村裏過暑假了。

一個人也沒啥好玩的,林羽翼戴上耳機,優哉游哉聽著iPod裏的英文歌,晃晃悠悠走到公交站,趕車回鄉下。

耳機裏的音樂聲開得並不大,但足以覆蓋街邊的嘈雜,林羽翼聽著歌,腳尖輕快地在地上打著節拍。iPod裏的歌曲都是張瀟揚幫她下載好的,她自己其實並不了解裏面都有什麽歌,她對歌曲不感興趣,也不懂那些什麽歌手明星,但她喜歡戴著耳機隨著歌曲聲打著節拍,沈浸在一方小世界裏的感覺。

林羽翼並沒有註意到,在她身後的小巷拐角處,幾個賊眉鼠眼的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,一邊說些什麽,手指一邊比劃著。

公交車到了。

夏日午後,從廣都城到鄉下的人不多,林羽翼成功坐到靠窗的位置。她喜歡盯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色發呆。

“你們幾個!買票!”

售票員尖銳的聲音穿透耳機,林羽翼餘光瞟去,看見售票員攔在幾個穿花襯衫的男人身前,那幾人臉色鬼祟,賠笑著給了票錢。

林羽翼沒有多在意,打個哈欠,輕快地聽著歌。

公交車緩緩駛出城鎮,駛如一望無際的田野。炙熱的陽光灑在沒有遮掩的大地上,透過玻璃窗,烤得林羽翼昏昏欲睡。

直到下車,走上林蔭遍布的田間小道,林羽翼腦子才清醒一些。

鄉下本來就人煙稀少,這個時間點,田間更是一個人影兒都沒有,因此,沒走幾步,林羽翼就發現了身後那幾個可疑的身影。

是上車時被售票員攔下的那幾個男人。

他們也住新村嗎?以前怎麽沒見到過他們?餘光看見那幾人吊兒郎當的混混樣,林羽翼心裏驀的緊張起來,一下加快步伐。

為了躲陰涼,她走的是沒人的田間小路,前面要走十來分鐘才能到村子裏,一人寬的小路,退回去也來不及了。

林羽翼一加快步伐,後面三人就跟受了刺激似的,忽然向前大步追去。

林羽翼眼睛倏地瞪緊,身形矯健如獵豹一般條件反射地起步躥進田埂,她從小在田裏野慣了,那些雜草枝丫壓根攔不住她的腳,十來秒時間,她便躥到田野盡頭的小山坡上,和身後的男人拉開一段距離。

她回頭看一眼,那三人一人跌跌撞撞地在細碎田埂上跑,想要來追她,另外兩人則是被田間雜草纏住了腳,差點摔個狗吃屎,三人都不像是常來鄉下的樣子。

“林羽翼!你是不是林羽翼!”

林羽翼正要趁機溜走,卻聽見身後一聲大喊。烈日當頭,田埂上那人實在累得追不動,彎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,用力大喊:“你是不是王登高的妹妹!”

聽到哥哥的名字,林羽翼步伐倏地頓住,下意識回頭。

她看見,那小混混模樣的男人彎腰站在烈日下,臉頰兩側汗如雨下,聲嘶力竭地大喊:“你是王登高的親妹妹吧!你知不知道,你哥欠了我們錢!”

“欠債還錢天經地義!”

“你說什麽?”林羽翼楞楞的,第一反應是不相信男人的話,可依舊沒忍住問出口,“我哥……欠你們錢?”

“你不知道——?整整十萬元!加上利息,十三萬!”男人惡狠狠呸一口,“原本兩個月前就該還錢了,可他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!”

十三萬!這個數字如五雷轟頂般砸在林羽翼腦門兒上,她心裏清楚,哥哥給她生活費給得大方,其實他自己壓根存不下多少錢——最多也就三五萬元存款,怎麽就突然欠了十三萬?

怎麽可能!

他在鴨場的工作不挺好的嗎?用他自己的話來說,又輕松,又沒有壓力,哪兒有機會欠那麽多錢?

他、他該不會去賭了吧?林羽翼想起學校裏播放的戒賭宣傳片,但她立馬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,不可能,哥哥不是那樣的人!

林羽翼不願意相信哥哥欠了錢,可是她看得出來,眼前這個男人聲嘶力竭怒吼的樣子不假。這段時間,哥哥消失得的確蹊蹺,她已經好久沒聯系上哥哥。

林羽翼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,身體不住地顫。

“我們找不到他,就只能來找你!你說是不是,小妹妹。”男人拍拍身上的塵土,喘口氣,“我們知道你是學生,拿不出什麽錢,你只要告訴我們你哥在哪兒就行了。”

“我、我不知道他在哪兒……他很久沒回家了,電話也聯系不上!”林羽翼嘶啞吼道。

“小妹妹別說謊啊,我知道你們沒爹沒媽,只有兄妹兩個相依為命,你說他突然消失不聯系你了,咋可能?”男人痞氣地笑。

“沒騙你!我真不知道!我、我哥他怎麽會欠錢,你們是不是弄錯了?”林羽翼大腦一片空白,本能地問。

“弄錯?白紙黑字的借條寫著呢,還摁了指印,小妹妹,你自己來看看就知道了!”男人笑瞇瞇勾勾手。

林羽翼低頭往下看,忽的註意到,另外兩個男人已經跨過田埂,即將到她站的小山坡下!兩個男人累得不輕,額頭上冒著大顆汗珠,眼白露出血絲,猶如猙獰的鬼魂。

林羽翼一個哆嗦,來不及思考,轉過身撒腿就跑,頭也不回地消息在山野裏。

耳邊傳來風的呼嘯聲,夾雜著身後男人憤怒的吼聲,林羽翼這回沒有再停下腳步,沒有再回頭,太陽光晃得她睜不開眼,但她還是拼了命地往前跑,iPod耳機線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扯掉,掛在她身上一甩一甩。

林羽翼驚惶地跑啊跑,直到跑進村子,一股腦撞進隔壁三嬸兒家的院子。

“小鳥,咋了你這是?跑得滿頭大汗的——”三嬸兒還沒來得及起身接她,林羽翼就跌跌撞撞跑上二樓,跑向電話的方向,“三嬸兒,我、我借一下電話。”

她拿起話筒,嘟嘟嘟嘟迅速摁下一串熟悉的數字,一秒後,對面傳來“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”的提示音。她不甘心,又撥了一遍,依舊沒有變化。

林羽翼猛地跪下身,從旁邊櫃子翻找出電話本,又一次撥通哥哥上次打來三嬸家的號碼,可依舊打不通。

“小鳥,林小鳥——!林羽翼!娃兒,你怎麽了?”

林羽翼怔怔跪坐在電話前,手指捏緊了話筒,聽到聲音,她才恍惚地回過神來,發現三叔三嬸兒不知什麽時候都在面前擔憂地看著她。

“我……”林羽翼張了張嘴,想哭的感覺一下子從嗓子眼兒湧上來。

“小鳥,有什麽事兒你說呀,三嬸兒在這兒呢。”三嬸憐愛地拍拍她肩膀,把她攬在懷裏,“是不是你哥?你哥咋的了?”

林羽翼放下電話,重重地呼吸好幾次,沒能壓住鼻音:“我、我剛剛在路上遇到幾個男人,他們說、說我哥欠了錢,欠了十三萬元,他們找不到人,只能來找我。”

“哎呀?”三嬸楞住,“山娃他欠錢了?不會吧?他明明是個懂事的呀!”

“小鳥,到底咋回事呀?你說那些人在追你,他們沒追上你吧?你沒事兒吧?”

“沒事兒,我把他們甩掉了……”林羽翼抹著眼睛,把今天發生的事兒詳細說了一遍。三嬸聽著,時不時擡頭和三叔對一對眼神。

林羽翼說完,喃喃一般道:“我不信,我哥怎麽會欠錢呢?”

“這事兒來得挺蹊蹺,不過你哥是生意人,做生意嘛,資金周轉不過來是常事兒,小鳥你別放心上,反正你哥會解決的——”

三嬸說著,註意到林羽翼詫異的目光,她恍然一拍手:“唉我忘了!小鳥,你還不知道吧?你哥去年就不打工了,自己開鴨場做生意去了!威風著呢!他還瞞著我們呢,一直到過年瞞不下去,喝了酒,才和我們說。不過他讓我們先別給你說,免得影響你高考,我們一想也是呢,便藏著沒說。”

“自己開鴨場?”林羽翼腦袋像是被閃電劈了一下,腦海裏閃過除夕那晚的一幕幕畫面,兩大包醬板鴨、摩托車、還有專門買給她的隨聲聽,那時她已經覺得奇怪,哥哥怎麽突然賺了大錢?

竟然是因為,他瞞著她自己去開了鴨場?

一直到現在,他欠了錢,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,依舊沒有告訴她一聲?

不,她不信,她還是不願意相信。

林羽翼埋著頭,牙齒咬得咯咯作響。

三嬸以為她害怕,急忙安撫道:“哎呀小鳥你別怕,就算你哥欠了錢,也算不到你一個學生頭上啊!他欠再多錢都和你沒關系!更何況這是在咱自己村裏,那些追債的還敢追進村不成?接下來你就安安心心在家呆著,等你哥的消息。他就你一個妹妹,他還會不聯系你?”

可她和三叔的眼神暴露了他們的想法,不管王登高到底有沒有欠錢,他們都已經認定他欠了。

恍惚間,林羽翼仿佛看到了小時候——

前一秒還在和她熱情打招呼的三嬸兒,在她離開後,立馬毫不遮掩地和家裏人說:“你看,王家父子都不管管她,女孩子家家的,在土堆裏弄得多臟啊!果然是外姓人,大元就沒把她當親女兒!”

“是嘛,潑出去的水。哪個娃娃不跟著爹姓哦?我看王大元是瘋了。”

林羽翼仿佛已經聽到,自己離開後,三嬸和三叔竊竊私語的聲音。

林羽翼用力捂住腦袋,努力克制住沒有尖叫出聲,她跌跌撞撞地走回了家,茫然坐在黑沈沈的堂屋裏,不知道該怎麽辦。

哥哥真欠錢了嗎?

不,不管哥哥到底欠沒欠錢,當務之急,是想辦法聯系上他!只要能聯系上他,一切就能明了。

聯系、聯系……

電話打不通,人找不到,還能怎麽聯系?去、去他工作的地方敲敲,說不定能找到蛛絲馬跡?林羽翼忽然站起身,焦急地沖向院門口,沒幾步,她又停下腳步。

不行,現在已經下午了,回廣都的車程一個多小時,要是又被那些討債的人盯上怎麽辦?林羽翼遲疑地停在院門口,呆楞楞地站了幾秒,又一次邁步向前。

走到三嬸兒院門口時,她放慢腳步,果然,聽見裏面竊竊私語:

“山娃那孩子,我早覺得他不靠譜!尤其是這半年裏,你看他,呵!整個人都飄起來了!你是沒見過他那神氣的樣兒喲,我當時就覺得,他肯定要摔很慘,現在不就摔了嗎?”

“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啥情況,生意出問題了?還是去賭了?或者你說,他會不會在外面亂搞啊——估摸著不會,他這一點還是蠻老實。”

林羽翼站在院子外的陰影裏,每一絲聲音都好像重重敲在她心口,敲得她心臟一陣陣鈍痛。

林羽翼埋著頭,痛苦地深呼吸幾次,用力敲了敲院門。

院子裏聊天聲戛然而止。

林羽翼往前幾步,擠出一個蒼白的笑:“三嬸兒,叔,你們能、能開三蹦子載我一程嗎?我想去鎮上,去報警。”

“報警?”三嬸兒皺起眉頭,“欠債還錢天經地義!小鳥,你報警有啥用?你哥欠了那麽大筆錢,報警他也要還錢的啊!”

“不是的……”林羽翼連連擺手,“我只是想找到他,想問他到底怎麽回事兒。”

“那也沒用。”三嬸兒一攤手,“你哥要是真去了沿海,那麽遠,警察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他呀!”

林羽翼沈默地抿著嘴唇。

三嬸繼續勸她:“小鳥啊,你這時候報警反而是給你哥添亂!你想想,你哥人不見了,最著急的是誰?肯定是他的債主!說不定,他的債主早報警了!可是這種事兒報警又有啥用呢?你哥沒錢,警察也不能逼著他還錢啊!可你報警就不一樣了,你是他妹,警察說不定真得去把他找回來,這之後咋辦呢?他回來之後,要債的不得追上來啊?”

林羽翼頭埋得更低了些,她不願意承認,可是她心裏知道三嬸兒說得對。

“小鳥,聽三嬸兒的,你乖乖在家等著就好。之後等到開學,就好好讀書,盡量別出學校。大人的事情,你別參和,你哥自己會解決的。”三嬸拍拍她的肩膀,“小鳥,你是不是沒生活費了?嬸子這裏有點錢,你拿去應急。”

“不、不不用。”林羽翼連忙後退,“三嬸兒,我這裏錢夠,每個月獎學金夠我生活了,我、我只是……”

只是想找到哥哥。

在三嬸的嘆氣聲和憐憫的目光下,林羽翼落荒而逃回到自家院子裏。

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。

前幾天晚上,林羽翼還有心思看看書、寫寫卷子,今晚一點兒也學不進去,卻又睡不著,抱著膝蓋蜷縮在墻角,心臟在胸腔裏亂蹦。

時間在她的胡思亂想中流逝,轉眼便到了半夜,林羽翼聽著屋外震天響的蟬鳴,終於迷迷糊糊有了點兒睡意。

“吱,吱,吱——”

蟬鳴此起彼伏,仿佛沒有終末。

忽然,層層疊疊的蟬鳴聲中,闖入了一聲、兩聲、好幾聲極不和諧的“啪嗒”聲,像是有人從高處落下,沒穩住腳步的聲音。

林羽翼本就沒睡著,聽到這細微的聲音,她猛地擡頭睜眼,望向木門處,脊背上瞬間起了汗毛。

堂屋的門已經被她死死別住,沒有門縫,看不見外面的情形。

可她直覺外面有人。

林羽翼渾身肌肉倏地繃緊,她能清晰感覺到基本上盜汗發麻的感覺,她悄無聲息地,身形僵硬地,一點一點,往木板床下的方向挪了挪。

時間的流逝仿佛變得緩慢,門外的蟬鳴異常清晰、緩慢,一陣接一陣,永不停歇。正當林羽翼快要放下警惕時,她終於聽見了人聲。

幾個男人在外面低聲交談。

“房子裏是不是壓根沒人?傍晚時就沒看見燈亮!”

“管他的,把門砸開看看不就知道。”

堂屋裏,林羽翼瞳孔倏地縮小,她的手一下摸索到床下,無比小心又無比迅速地握住一根長木柄——砍柴的小斧頭。

她的手掌握住斧頭柄,握得很緊,手心滿是汗水,無聲地將斧頭從床下拖出來,緊緊抱到懷裏,她全身止不住地抖。

盡管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,林羽翼依舊死死盯著門口,聽著外面的動靜。

“咚”一聲巨響。

有人踹到了門上,木門顫抖幾下,抖落一陣灰塵,好歹沒有散架。

“靠,還挺牢固呢。”外面的人罵一句,還沒來得及踹第二腳,忽然聽見不遠處一陣狗叫。

“汪!”

“汪汪!”

一聲聲狗吠如黎明前的雞鳴,接二連三,仿佛即將喚醒夜晚沈睡的村落。

“媽的小聲點兒!別把村裏其他人驚動了!”男人語氣明顯慌了。

林羽翼沒有再聽見第二次踹門聲,但她聽見門外劈裏啪啦一陣響,隨即,腳步聲遠處,狗吠聲漸漸消失。

她等了很久。

安安靜靜地,緊緊抱著斧頭等了很久。

直到天明,連蟬鳴都消退,只剩下鳥鳴的時刻,她才終於放下斧頭,脫力般癱靠在墻壁上,連大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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